admin2024/02/25

罗昭伦

也许是很久没有回故乡过夜的缘故，要想再次饱览故乡那迷人早晨的韵味儿，着实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儿。记得童年时，故乡的早晨到处充满了风清气爽的美好气息。在浓雾笼罩在山谷河道、陡坡密林、田野草丛的自然写意下，一幅优美的山村绚丽画卷便挂在眼前：村庄里的一草一木，是那样的青翠碧绿；栖息在树叶草丛间的露珠，显得珠光宝气般的高贵；鸟儿在树林里啁啾啼鸣，让人感觉它们快乐世界的闲逸与安详；田间禾苗浸润在晨雾里，用自己的生命展示着美丽……

近日回故乡，晚上因与多年未见的几个同学喝得酩酊大醉，只好留在老家过夜。早晨天刚蒙蒙亮，我就早早地醒来，想好好地看看如今故乡的早晨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黎明前的故乡，俨如一个睡得正香甜的婴儿，并不时发出几声低吟的鼾声。这鼾声，犹如微风掠过树梢时，树叶间相互眉来眼去暗送秋波的私语；这鼾声，是山间溪水耐不住寂寞，偷偷去与情人约会的脚步声；这鼾声，是刚上班回来的汉子睡醒后，与妻子做爱时弄出的响声；这鼾声，是猪、牛、羊、鸡、鸭、鹅的呼吸声……在广袤的天空上，只有点点星光伴随着月亮的余光洒向大地。那月亮柔和的光，就像妈妈的手抚摸着儿时的我，舒爽极了。

来到一个小山岗，只见山坳处渐渐露出了一个月牙形的金钩。金钩像一个闺中待嫁的新娘，面部蒙着一层白色的面纱。慢慢地，面纱越来越厚，几乎要将那张粉嫩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就在纱巾快将那张脸遮住时，又渐渐地淡了薄了……待薄纱还没有完全散去时，女神故意遮半边露半边，给人以朦胧的美，就像蒙娜丽莎的微笑一样，让人回味无穷。

此时的故乡，尽管东方仍然苍茫，雾岚遮住星空，世界仍旧一片漆黑，朦胧得如同故乡那座名叫笔架山的影子。然而，小村却警觉起来。带着梦的温馨，鸡的啼韵；带着昨日的倦怠，今日的希望。随着满山的金色，和着田野的稻香，在星月明暗之间，在睡与醒之际，从东边山脚下的洗布河上空弥漫而来。

渐渐地，害羞的太阳犹如一个强悍的少妇，急于宣泄蓄积已久的情欲，露出了笑脸。她嘶叫着、呐喊着、抖动着……运足全身的力气，向黑沉沉的乌云冲去、冲去、再冲去。顿时，乌云被撕破了，从裂缝中透出一道道明亮的光柱，那光柱就像孙行者的金箍棒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粗。渐渐地，那张圆脸越来越清晰了，慢慢变成了橙色。不一会儿，橙色的圆脸渐渐变得鲜红起来，就像刚刚用纯净的山泉水洗过一样。

苏醒了的故乡，由先前一片黑森森的颜色，变得碧绿鲜亮起来。那些曾被黑色掩盖了整整一夜的树木、花草，纷纷露出了笑靥。农家花园内的郁金香，在太阳光中手舞足蹈。动人的舞姿，让人感到温馨，让人嘴角扬起微笑。在绿荫遮蔽的溪水边，有了村姑们轻轻的舀水声；在丝绒般的草地上，有了轻盈的脚步声；在大小树枝上，有了鸟儿欢快的歌唱声……

这个时候的太阳，宛如一朵灿烂的三月桃花，绽放在蔚蓝的天空上，把她那无私的光辉奉献给我，奉献给你，奉献给父老乡亲，奉献给故乡的每一寸土地。

望着东方那轮喷薄而出的朝阳，我突然产生一个念头：假如我能够拥抱她，我一定要轻吻个够。即使在拥抱的时候，全身被熔化掉了，我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片刻之间，鲜红的圆脸又渐渐变成了深红，红得像鲜血，亮汪汪的好耀眼。待我还没来得及眨眼的时候，深红的圆脸便金光四射，如同沸腾的钢花，向四周飞溅而出。

故乡的早晨不同于城市的早晨。故乡的早晨是如此的干净和纯洁，如此的冷肃，如此的宁静。这里没有城市的车水马龙，没有嘈杂和喧嚣，没有此起彼伏的吆喝，没有歇斯底里的摇滚。故乡早晨的那种静，是独特的静，是一种朴实的静。静得只能听见青翠的鸟鸣在低空欢叫，静得只能闻到泥土和花草的芳香，静得只能听见田园边沽沽流淌的溪水声。沐浴在这静谧中，聆听着周围的一切响动，让人的心情豁然开朗。

“喔喔喔……”憋屈了一夜的雄鸡，第一个向人们发出信号：天亮了，太阳出来啦！除了雄鸡报晓的声音外，故乡的早晨还有很多动听的声音，有小溪高歌的声音传来，有小孩们高兴地打闹的声音，有圈舍里鸡鸭醒来后鸣叫的声音，等等。院里院外，各种可爱的小鸟，跳来跳去，不时展示着它们响亮的歌喉。有的“啾，啾啾，啾啾啾”、有的“吱，吱吱，吱吱吱”、有的“布谷，布谷，布谷布谷”。调子虽然不一，但尤为婉转动听，犹如一台美妙的鸟类音乐会。特别是村委会的喇叭里，播放着的那首脍炙人口的歌曲《在希望的田野上》，更给黎明的村庄增添了无限的活力，好像在提醒人们：一日之计在于晨。

伴随着歌声，我看见，在半山地里劳作的男人们，为了补充体力，隔着远山，不停地喊叫着卖馒头包子的小商贩。在菜园里择菜的母亲们，也不时呼喊着孩子们送去篮子装菜。无论是水田间、旱地里，还是小河边、山坡上，打药的、除草的、打猪草的……都是乡亲们辛勤劳作的背影。在并不宽阔的公路上，晨跑的、上学的、骑摩托车载货飞驰的、赶班车做生意的、上班的……穿梭来往，行色匆匆的人们，是晨曦给他们插上了奋飞的羽翼。尤其是在林间的小路上，村民们挑着稻谷，扛着玉米，牵着牛羊，他们来去匆匆，踩着一路枯黄的落叶哗哗作响。

故乡早晨的空气特别清新，像用筛子把一切尘埃筛过一样。天是清纯的，风是清纯的，水是清纯的，草是清纯的，花是清纯的，山和树木也是清纯的。晨光熹微中，淡淡的晨雾弥漫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轻纱般的雾霭在山峦间氤氲飘荡着。缭绕在林间的雾霭，时隐时现，如同遮在少女脸上的轻纱。青草随意地在路的两旁伸展。那些叫不上名的野花，也悠闲地在风中摇曳。

在通往密林的山路上，绿草如茵。双脚踩在上面，宛若走在软绵绵的碧绿地毯上。如果在没有人踏过的地方漫步，仿佛觉得清冽的露水正悄悄刺进我的鼻息，干净浓郁，浸润心田。山林里，常有幽幽的山泉从远处汩汩流出。它们穿山越岭，一路吟唱。顺手牵起多少个村落，谁也数不清。

密林深处，山林里青草的润气、松脂的清气和露水的潮气，糅杂在一起，有一种柔和清新的味道。池塘边，水中有鱼儿、贝壳……它们仿佛在彼此亲密交谈。在水面上，不时冒出咚咚咚的水泡声，犹如一曲交响乐，十分有节奏。人在这种幽静的环境里，沐浴着山林清泉，幽潭碧影，心中的忧烦杂念会清除净尽。此时此刻此地，松涛、鸟语、虫鸣可以耳听；清风、细雨、冷露可以体触，仿佛体验到了天人合一的感觉。

面对故乡的早晨，我看到的不仅仅是金灿灿，亮晶晶的果实，看到的更是人们脸上丰收时的喜悦笑容；唱响的不仅仅是晨曦的乐曲，而是人世间的沧桑与生活的艰辛，也是故乡人致富奔小康的最强音。

故乡的早晨是神秘的。故乡的早晨，包裹了一幅幅比画还美丽的景色，这美让人陶醉，让人百看不厌，久看不烦。

故乡的早晨啊，你好美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