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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哥的乡村岁月
作者:管理员    发布于:2023-09-04 17:00:22    文字:【】【】【

admin2023/09/04

 

罗俊克 

前言

上世纪1968年的12月份,伟大领袖毛主席向全国的知识青年发出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全国数以万计的学生闻风而动,打起行装,纷纷奔赴广阔天地。那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在那段岁月里,共和国创造了太多的史无前例和举世无双的故事。尽管后来有人说“不堪回首”,也有人说“青春无悔”。总之,那是一段无法忘却的历史,因为它给“知青”这个群体太多的改变:让懒惰者变得勤劳;让娇气者变得坚强;在艰苦的环境中,经受了锻炼,增长了才干,为农村的建设和国家的发展做出了一定的贡献。那时我们故事的主人公一一铁哥。才小学毕业,第二年春季才进入中学学习。我们下面要讲述的是主人公三年后下放农村的故事。由于故事中的人和事虽然就发生在他的身边,有的还可能就发生在他的身上,限于历史原因及当时的认知能力和所处的不同层面,有些说法不一定准确,免不了谬误,所以请文中涉及到的人们予以批评指正并给予理解和包容。

一、铁哥其人     

铁哥者,罗俊克是也。罗俊克是学名,铁哥是网名,它源自于罗俊克的乳名一一铁锚。小的时候,父母和姐姐及街坊邻居都喊铁哥为“铁锚”,那时年龄小,不太懂,只当是叫“铁毛”,因为那时的小伙伴不是叫“黄毛”,就是叫“狗子”或“腊子”,还有“大毛”、“细毛”,叫个“铁毛”也就司空见惯,习已为常了,没去深究。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见识的增加,才琢磨“铁毛”这个乳名的含义,人家都是生理上的,如“黄毛”,和排序上的,象“大毛”、“二毛”,还有就是为了好养,取名“狗子”“腊子”等。那“铁毛”是个么意思呢?只到上中学时,与同学到长江游泳,看到停在江边的趸船,以及沉在水里或放在岸上的锚,这时才知道:“铁锚”是船的定砣,父母起这个乳名,是希望他的生命象铁锚一样坚硬,不会随波逐流,轻意离去。因为铁母曾先后生下十个孩子,六个夭折。到铁哥出生时是第8胎,上面仅有二个姐姐,父母担心铁哥不好养,于是就起了这么一个“狠”乳名,祈祷上苍给予护佑,象船的定砣那样稳固、平安。其妻就是在此基础上开玩笑地替他取的网名。铁哥年少时,国家处于一穷二白境地,为了工业发展,增加财富积累,从中央领导到平头百姓都勒紧裤带过紧日子。他们家与那个年代的大多数家庭一样,人多钱少,入不敷出。但其父母在对待子女的态度上还是较为开明,因为他们都读过书,有一定文化,思想观念较新,在对待男孩和女孩的问题上,没有很明显的“重男轻女”倾向,不象他们那代人,特别看重男孩。在家庭教育上虽没有严格的规范,但还是要求子女讲究谦让,大的不能欺负小的。铁哥是男孩,不够温顺,再加上父母的性格遗传,脾气大,性子急,时不时地会与姐姐妹妹发生矛盾,每到这个时候,铁母会呵斥姐姐们。但与妹妹之间起争执,铁母肯定会批评铁哥。尽管如此,铁哥多少还是受到父母及姐姐们的呵护,感受到了些微差异,由此滋生了一些优越感。这种优越感,加上父母的遗传和家庭环境的熏染,逐渐形成了铁哥的性格。从小学起,老师的评语一般都是这样写的:该同学待人热情礼貌,有上进心,学习认真,做事负责,敢与坏人坏事作斗争。但性格倔犟,有骄娇二气。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铁哥的优缺点一直就伴随他读书、下放、进厂。当然,他也因此吃过不少亏,有的甚至影响到整个人生的走向,这是后话。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组织的教育、师长同事的帮助,特别是农村几年的锻炼,不足之处有所改进。

二、任性而为    

铁哥上世纪1972421日下放到大冶还地桥区还地桥公社八大队四小队卫家庄村。说到下放,可以说这是铁哥性格的最充分体现,他这一辈子也在为这个冲动、赌气的决定买单。虽说“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是毛主席在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发表的最高指示,那一时间作为社会潮流,得到大家积极相应,但铁哥从小就立志学有所成,报效祖国。尽管对毛主席很敬重,但对下农村并没有那个年代青年人的那种狂热,他心底里的真实想法是:最好是能读书,如果非下放不可,那也就随大流吧。铁哥就读的是湖北省重点中学一一黄石二中,班主任是彭其立老师,一个江西人,经常着蓝色便衣、戴着一副近视眼镜,书生气十足的中年男性。铁哥读书时比较认真,属于那种“四分加绵羊”的学生。为什么说“四分加绵羊”呢?那是因为铁哥认为自己在班上的学习成绩不是顶尖的,撑破天也就中上等,所以从不敢说“五分”。但上课认真听讲,守纪律,按时交作业等方面还是做得比较好,属于那种有点个性的“绵羊”。从上小学有班干时起,铁哥就是班干部、少先队中队委,课余时间经常带着同学到火车站、国营餐馆等地“学雷锋”做好事。从小学到中学得过不少奖,小学“三好生”的奖状很多,那个年代“三好生”是从“德、智、体”三方面进行考核,“德”排在第一位。中学荣获“五好战士”称号。中学是因全国学解放军,学校也是按部队做法,授予优秀学生为“五好战士”。还在他们年级“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大会上宣讲过学习毛主席语录的心得体会。他们那一届与老三届不同,老三届是全体下放;而铁哥他们是50%下放,另一半留校读高中。从铁哥当时的情况来看,留校读高中的可能性蛮大,首先是他的学习成绩在同学里属中上等;其次是在男同学中年龄偏小;再次是在校表现较好。铁哥当时的想法也是想继续读书。学校为了慎重起见,为每一个应届初中毕业的学生家长发了一张《征求意见表》,请家长填写,从中了解家长态度,然后根据情况合理安排。中午放学,铁哥把表拿回来,趁中午吃饭的机会,把表交给父母,并把学校的意思简叙一番。父母的意思基本一致,听得出来,是想让铁哥读高中。但表述方式有别,加上其父性情粗暴,一语不合,便与铁母吵骂起来。这种情形在铁哥家属家常便饭,经常发生。按铁哥的说法,其父母的吵架是“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铁哥碰到原街坊时,对方经常会问:你爸妈现在(吵闹)好点没?铁哥每次都会用戏谑的口吻,反话正说:他们是“生命不息,战斗不止”。这一次在铁哥面临人生重大抉择之时,作为父母的他们依然是不管不顾,争吵不休。坐在旁边的铁哥一直就很烦父母的这种沟通方式,看到他们这样,就象一盆凉水从头泼下,浇灭了渴望求学的梦想,一时间怒从心中起,赌气的拿过表来三抓两把地撕掉,丢下一句话:我下放,不用你们管!就离开了。而父母也就任其赌气,不闻不问,没有一人去学校找老师反映。那段时间,同学们议论的是谁与谁组合在一起,哪个男同学找过哪个女同学。在班上铁哥说他下放时,同学们都当成玩笑话,特别是田支援,他当时就说:你要下放我把头剁下来!由于没有见到铁哥的反馈表,班主任彭老师为此专门上铁哥家找家长,那时单位政治学习多,而且很多时候都是在晚上。彭老师两次上门都没见到铁哥的父母,加上铁哥的态度很坚决,就这样,铁哥进入下放同学的行列,但只约了李勇,没有组合其他人。在临下乡前的一个晚上,时任胜阳港派出所指导员的民警赵华请铁哥他们四个当年下放的知青在他家吃饭,为他们饯行。四个下放同学是高中毕业生王建成、罗建平;初中毕业生李勇和铁哥。在饭桌上,赵华说:“我想把你们留在公安局,但梁成文局长不敢,他怕影响到上山下乡工作”。铁哥他们四人是当年红旗四路居委会在管段民警赵华指导下成立的“红旗四路红哨兵连”的骨干,在配合派出所、居委会参与“全国人口普查”、治安管理、居民自治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在“全国人口普查”中,赵华看到铁哥所填表格,字迹工整、表面整洁,十分欣赏,经常夸赞,所以他想留下铁哥他们安排到公安系统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三、初下乡村   

1972421日这天早上,黄石二中操场上红旗招展,人声鼎沸。老师、同学、下放的、不下放的学生及下放学生家长、亲属汇聚在操场,告别的、找人的、哭的、喊的、拿着行李找车的,来回穿梭。操场上的高音喇叭播放着播音员慷慨激昂的声音:“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高亢的口号声响彻学校上空。经过学校简短的欢送仪式后,几十辆卡车载着数百名下放知青离开学校,奔赴大冶各个乡村。铁哥的母亲、二个姐姐、同学黄创零、袁国祥还有李勇和另外几个下放同学及家人也一同登上了下乡的卡车。卡车走了二个多小时,过了还地桥街,往保安方向开了二里后,停在了公路边。大家拿着行李下车,一行人沿着田堘小路进入到卫家庄村,村口有一棵老榆树。这是一个典型的鄂东南丘陵地貌的村庄,东、南、西三面环垴(垴,大冶方言,指比山矮,比平原高的丘陵),村子地处山凹。房屋座西朝东,依坡而建,排列整齐。房屋前面是禾场,面积应该有三个篮球场大。禾场前面是水塘,水塘中间是水井,供全村人饮用。村子不大,房屋不多,仅20来户,100多人。他们从北面小路进入村子,村里早就准备好了中餐,吃完饭后,送行人员就卡车返回,只留下铁哥、李勇、刘红和卢忠全四个在此插队落户的知青。刘红和卢忠全二人是学校安排到铁哥他们一组的,之前男女生虽在一个学校,而且还在一个年级,但没有交集,素不相识,相互可能是在下放名单中听说的,所以从上车到下车,大家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若干年后听刘红说当年她们家的一个亲戚是学校的行政干部,是他帮助安排的。当时这个亲戚跟她们家说:下放的男同学里,这二个学生都是学生干部,品行较好。

四、组建新家   

下午,队长黄荣钦把铁哥他们四人召集在一起开了一个会,首先将塆子里的基本情况介绍了一下:这是一个只有21户(含一五保户),118人的小塆子,隶属还地桥区还地桥公社八大队。这个大队有6个小队,一三四队姓黄,二五六队姓胡。我们是4队,全部姓黄,辈分排序为“光显继群龙,治朝开太顺”,目前辈份最高的是龙字辈,最小为开字辈,这是队里的基本情况。你们4人为一组,在村里为一户,就在一起开火,看谁负责?因为男女生不熟,所以大家都没人说话,一时间冷场。见到如此场景,铁哥提出叫李勇负责,理由是:李勇年长,且有责任心。队长看女生没有异议,当即拍板,让李勇任知青小组长。队长接着说,跟村民一样,也给你们分二块莱地,在对面垴上。当时村民除了有自留地种菜外,每家每户还养了鸡、鸭、鹅和猪,丝毫不见“割资本主义尾巴”、不准种菜和养鸡养猪的情况。住宿安排,男的在这间刚改建的房子住,这原来是队里的谷仓。女生住原知青住的房。做饭由女生负责,做饭的女生早上可以不出工。队长还说:你们刚来,生活用品如需要添置,这两天就去(还地)桥上看看,给买回来。交待完后队长就离开了,两位女生也回到她们的寢室。铁哥他们住的屋,原来是塆子的祖祠,也叫“敬堂”,是典型的大冶当地俗称的“明三暗六"的房子,即从房前看是三间,左右厢房,中间是堂屋。而实际上里面做隔墙,三间变成了六间。中间堂屋是供奉祖宗牌位的地方。文革期间破“四旧”,将祖祠改成了生产队的仓库。铁哥和李勇他们二人被安排在祖祠的右边厢房,后面是卧室,前面新砌了个土灶,当厨房。门开在外面。左边厢房则用做队里的猪栏,好几头大肥猪就圈养在这里。刘红和卢忠全被安排在原知青的住房,那是一间70年左右专门为安置下放知青而建造的两厢房,因先前插队的知青先后离开,只剩投亲靠友的上海女知青舒越强一人,所以队里就把刘卢俩位女生安置在那里。铁哥和李勇的床是队里给他们准备的两张竹床,在竹床上铺几块木板。他们四人打伙吃饭,厨房就在铁哥他们这边。当天因新搭的灶台泥巴未干,晚餐好象是安排在大队会计新洲家吃的,新洲家住在紧挨禾场的第一排,新洲娘子是一个小小个子,显得很精干的中年妇女。农村的晚饭一般吃得较晚,看得出来,为了招呼我们吃饭,新洲娘子作了一些准备,除家常菜外,还加了海带。吃完晚饭后,铁哥和李勇来到禾场,四下已是漆黑一片,没有电灯,也没有星光,只有村民家的煤油灯在一片漆黑中摇曳着昏黄的微光,这对于在城市里长大的铁哥他们四人确实不太习惯,心中不由泛起些许酸楚。

五、从头学起   

按照队长的交待,铁哥他们四人一起去了一趟还地桥镇上,在合作社商店买了一些锅碗瓢盆、油壶盐罐等日常用品,还买了茄子秧、辣椒秧等时令菜秧,顺便还买了20只小鸡崽。从还地桥回来后,两个男生立马拿上锄头、水桶等农具到菜地去,把买回来的菜秧子种上。第三天天未亮,队里的出工钟声响起,那是一截旧铁轨,挂在老保管住的屋旁边,紧挨着塆子的禾场。敲钟的人是生产队长黄荣钦。铁哥和李勇都属于那种自觉性较强的人,他们觉得“既来之则安之”,总是要做的,迟学不如早学,应该早点熟悉农村生活,早点学会农活,早点与村民一道出工是十分必要的,所以头天就说好第二天出工。农村有句俗话:三年学个手艺人,十年难成庄稼人。铁哥他们虽然在学校时,按毛主席的“五七”指示要求,有过学农劳动的经历,但那只是一个单项的短时劳作,并没有真正地经历过农业生产和乡村生活。早上,他们把出工钟声当成了起床号,等他们拿着洗漱用品去井边时,社员们都已经拿着农具下地了。有一个老人告诉他们,洗、涮应在塘边,不能在井台。想想也是,你在井台上洗漱完的水是不是又流到井里去,弄脏了井水呢?!这应该是下乡来贫下中农给铁哥他们上的第一课:洗涮远离水源地。早上因不清楚农村的情况,就没出工。吃完早饭后,队长过来派工,让他们跟社员们一起下地。后来,时任生产队民兵排长的黄文洪,小名“大蜢子"跟铁哥他们说,村民一般都是早上出工回来后再洗漱、吃早饭。大蜢子比铁哥大,比李勇小,个头在1.75米,手大脚大,是一个挺能干的种田能手。他既是生产队干部,又与铁哥他们年龄相仿,后来经常玩在一起。其家中六口人,三个在队委会任职,其父新奎任贫协组长;其嫂蓉子任妇女队长;其本人任民兵排长。听了大蜢子的介绍,他们也了解了生产队的作息规律,跟村民一样,听到出工的钟声就跟大家一起下地干活,然后回来刷牙洗脸再吃早饭,很快融入社员的生产和生活之中。

六、春耕生产  

铁哥他们下到队里的时间,正值春耕时节,犁耙水响,备耕正忙。农谚曰: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为了抢抓农时,大冶县当时提出的口号是“不插五一秧”,即在“五一”前要把所有的水田插完。队里前期已完成了谷种落泥、育秧等准备工作,现在正进行整田、扯秧、插秧等活路。凌晨四五点,出工的钟声响起,铁哥就与社员们一起下秧田扯秧。在这乍暖还寒时节,气温很低,下到秧田的水里,双腿刺得生痛,待到双腿适应水温后,被吵醒的蚂蝗也赶过来凑热闹,趁你双手没空时就爬上你的腿吸血。扯秧这个活也是有讲究的,扯秧时要双手与秧苗根部平行交替着扯,一绺-绺的往手心捏,等两手捏满后,拿出水面,将秧苗根部的泥巴放在水里摆动,把泥巴清洗掉,然后用准备好的稻草把秧苗捆扎好,放在旁边。如秧兜子有交叉或泥巴,在插秧时就会影响进度。村民家一般都有“秧马”,那是一个有点象我们小时候玩滑雪的滑板,前后往上翘,中间钉一个板凳,人坐在上面要移动时,在秧田里滑行即可。这种“秧马”一般农户都有,但也不是每户都有。铁哥他们没有,也不太好借,因为赶农时,大家都做一样的活,都要用。铁哥只好借个板凳当秧马。早上扯秧时一般都是坐在荣钦队长旁边,主要是方便向队长请教。有一天早上,天蒙蒙亮,铁哥下秧田后坐队长左边,大队长细波子之(养)女则申坐荣钦右边。扯着扯着,忽然听到队长骂了一句,然后手从裤档里甩出一条蚂蟥。原来是在大家全神贯注扯秧时,蚂蟥乘机顺着队长的腿爬到裤档里去了,把则申笑死。上午一般是男将犁、耙、糙、磙,负责整田,妇女插秧。铁哥不会用牛,所以无法整田,也就只有参与插秧,但更多时候是挑秧、投秧,有时候也去客串一下耙田。

七、庙塆泵站    

早稻秧田插完后,生产转入田间地头管理。青壮年基本上都在薅田,那是一种赤脚走在秧田间,用脚将田里的稗草和杂草清除掉,以免它们与稻争肥。老年人则负责锄棉花、苧蔴、花生等地里的活。铁哥他们和村民一样,不论什么脏活累活苦活难活都干,当时就想好好表现,当一个吃苦耐劳的好知青。有一天,队长找到铁哥,跟他说:公社在修庙儿塆泵站,大队要我们派一个民工,队里派你去没问题吧?大队会计新洲还为队长的这个决定责怪过他,新洲的原话是:人家刚来,什么事都没搞清楚,你就把他派去?铁哥觉得哪里都是做事,无所谓。该工程是为了将庙家塆港里的水抽上来,解决我们卫家庄和胡良纯大屋等几个地势较高的生产队旱改水稻田的用水问题。工程开工了一段时间,铁哥去时,工程处于收尾阶段,做泵站头及架渡槽。各队派出的民工主要工作是从港里将石头挑上泵站头上做水池,每人每天1000斤,有人计量。当时胡良纯细屋是八大队的六小队,也是派出的一个女知青,听说是头一年从黄石市下放的学生,听六队的人喊她刘小金。刘同学是女生,力气小,从港里往泵站顶上挑石头,全是上坡,难度不小。可能觉得反正完不成1000斤的任务,也不在乎别的生产队的人怎么说,所以干脆一斤也不挑,每天就在工地玩。铁哥原来没干过这类活,也觉得困难,但男人的好胜心、特别是别人说刘同学的话还有捎带对知青的不屑,激发了铁哥的自尊心。他跟其他人一样,从港里往筦箕里装上石头后,挑上就往水泵头上送。第一担下来,满头大汗。挑几担后,因不会换肩,右肩压得生疼。铁哥不偷懒的劲头和不服输的精神感动了其他人,特别是与6队的知青比,反差明显,所以以一队黄中尧村的那位年龄大的民工为首,大家都叫铁哥不挑了。那怎么好意思,铁哥还是坚持挑,但筦箕里的石头少了些。工余休息时,大家坐在一起闲聊,黄中尧村的那位老农就在那儿扯闲篇,说“发世(以前)”好多了,只种一季(稻),没有现在这么忙,乡下经常唱大戏,没事翻墙头(偷情),引得一干小青年大笑。工程完工评先进时,大家都一致推荐铁哥,好象是奖了一顶草帽。虽然在工地干活脏点、累点,但铁哥收获还是蛮多的,除了获得了一顶草帽的奖励外,还直接听到老农对过去乡村生活的描述,客观地了解了农村的过去与现在,增长了见识。再就是和其他生产队的民工结下了友谊,象一队黄中尧村的黄国香、二队庙儿塆的胡德从、三队阳阴庄的二个,现在也忘了名字,还有五队、六队做工程的社员,都成了好朋友。那时铁哥无论到大队的哪个村,都能够混到饭吃。因为泵站在庙儿塆建,在这个村子呆的时间比较多,与德从的父、德从的叔海山都混熟了,这是俩个蛮好的农民,待人热情,乐于助人。但他们家成份不太好,是富农。据说当年定成份时,因为他们老兄弟家人多,兄弟56个,而塆子蛮小,人数不多,怕他们家人多势众,在塆子里称王称霸,所以就给他们套个紧箍咒一一搞个富农的帽子罩着。当然,这些说法没有考证,也不知真伪。后来第二年德从父给了铁哥一个狗崽,铁哥带回塆子一直养成一条大黑狗,年底时晏华刚把它打死,烧了一锅狗肉。德从父知道后,十分生气,责怪了铁哥很久。还有一件事也能说明铁哥与庙儿塆村民的关系好。那一次铁哥去还地桥办事,返程时碰到一辆拖拉机往保安方向开,铁哥趁拖拉机上坡减速时就爬上了车厢。那个时候乡间交通不便,扒拖拉机代步是常有的事。那个拖拉机手从反光镜看到后,调头让铁哥下去,铁哥不理,司机就准备停车,铁哥见状就下了车,待车再次启动时,铁哥又扒上去了。司机被激怒了,直接停车就往后赶,铁哥跳车后往反方向走。司机看无法抓到人时,十分生气,就在那儿破口大骂,铁哥最烦别人骂他,当即调头向司机跑过去,一把抓住司机的衣领,要打司机。但司机人高马大,抓住铁哥的手,挡住了铁哥的拳头。从当时情况看,如果当时打起来,吃亏的肯定是铁哥。但铁哥的气势也让司机不敢动手。在两人撕扯时,庙儿塆的人从附近赶过来,指责司机。司机只好放下手,但铁哥却非要他道歉。事后,村民笑铁哥:你一把(瘦)人,还想跟人打架!

八、乡间文化    

当年的卫家庄没有通电,所以没有广播,也没有收音机,更没有文化室和阅览室。能听到的响声就是一天二次的出工钟声。看电影也是一年难得看到两次的露天电影。有时在其它公社放电影,大家只要听到消息,不管多远,也要赶过去观看。平常空闲时玩得比较多的就是打朴克,那时候朴克牌也属“四旧”,市面上没有卖的,铁哥的父亲在百货公司工作,还能弄到这些东西。后来看到知青小组的女生一收工就打牌,铁哥很反感,所以基本上不打了。村子里的年轻妇女和男青年的娱乐项目就是在田间地头休息时找乐子,有时几个妇女一哄而上,把某个有些模样的男人按倒,扒拉裤子,往裤裆里塞泥巴。每到这时候,朝阳一般都是她们的整蛊对象,可能是朝阳长得还可以,性格好,不爱发脾气吧。也有的时候是男将挑衅妇女,趁某个妇女不注意,从背后抱住,乱搂乱摸,在天热时还把妇女的上衣掀上去。每到这时,铁哥就遵循古训“非礼勿视”,侧过身去。铁哥闲暇时间大多数时候是看书,这是在校时养成的习惯。到农村后书也不好找,带去的书看了好多遍,他跑到东华家去借,偶尔也到还地桥的书店去买。东华是耀华的大哥,他们家老兄弟三个,老大是东华,老二是国华,当时在铁山当搬运工,老三是耀华,比铁哥略小。东华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是朝胜,比他小叔耀华小几岁,比铁哥小得较多。女儿叫宝娇,是朝胜的姐,那时也出落成个大姑娘了。东华也应该是读过一些老书的,对《封神演义》、《增广贤文》比较熟悉,闲聊时经常就谈到书中的情节和句子。书店里的书也不多,一般摆放《毛主席语录》,还有农业科技之类的书。记得曾经在书店里买了一本《金训华之歌》,介绍的是上海知青金训华下放到黑龙江农村,在为抢救被洪水冲走的公家电线杆而牺牲的英雄事迹,很受教育,暗下决心,要以金训华为榜样:“活着就要拼命干,一生献给毛主席”。由此可见,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宣传和舆论导向作用也十分重要,正面宣传,能够引导人们向上向善;反之,则会引入歧途。

九、双抢时节   

庙塆泵站完工后,天气已入盛夏,酷暑难耐。铁哥从工地回来,又与大家一起投入“双抢”战斗。所谓“双抢”,简单地说,就是“抢收抢种”,即把成熟的早稻抢收上来,腾出稻田,重新犁、耙、糙、磙,整好田后再把晚稻秧苗插下去。那时提出的口号是“学大寨、赶浙江、超纲要”。要超纲要,就要提高粮食产量。因此,农村一改过去只种一季稻的习惯,改成一年种两季,促使粮食产量翻番。“双抢”就是要在此背景下出现的超负荷劳作。在很短的时间里,完成抢收抢种任务,真的是让人瘦掉十斤肉的辛苦!首先依然是扯秧,依然是披星戴月,凌晨三四点起床,揉着忪惺的眼睛,打着哈欠,迈着高低不平的步伐,和社员们一起下到秧田里扯秧,稍好点的是秧田里的水没有扯早稻秧时那么刺骨。烦的是蚂蟥还是那么活跃。白天的活路主要是割谷、挑草头、整田、插秧。除整田外,铁哥参与了所有的农活,开始割谷不熟练,把手割破过。挑担换肩就是在这个时候学会的。因为挑早稻草头不管多远都要一肩挑到禾场,然后用冲担举着放到象小山一样高的草垛上,由码垛的人接住才算完成,中途不能休息,因为一放下草头谷子就会脱落下来,那会直接影响收成。有压力才有动力,铁哥草头上肩后、走田塍时都用右肩,那是主力肩,保证平稳。上大路时,随着冲担的晃悠,试着将冲担移到左肩,嗯,还真换肩成功了,这样一来挑担行远路也就自如多了。三伏的晚上,乡村的蚊子还特别多,吃晚饭时一手端碗一手拿筷子,蚊子象知道你拿它没有办法似的,围着你上下叮咬,铁哥没办法,只好坐进蛟帐里去吃饭。吃完晚饭后,社员们均需加班打谷(脱粒)。那时队里没电,只有一台柴油机,用柴油机带动脱粒机,然后把稻谷均勻地放进脱粒机里进行脱粒。铁哥一般都是在脱粒机面板处摆稻谷,这个位置需要灵光,而且动作单一,这对于不太熟悉农活的知青还是比较适合的。晚上加班打谷要把当天收割的稻谷全部打完,一般都要在十一、二点才能收工,睡觉也就只能是十二点左右了。早上三四点起床扯秧,到晚上打谷完毕,每天仅仅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十分疲惫。这对于年仅十七岁,且没干过这么繁重体力劳动的铁哥确实是不小的考验,有时换下来休息,一坐在草垛旁就睡着了。

十、小组分家     

下乡几个月,铁哥他们四人都是按队里的安排打伙吃饭,由刘红和卢忠全两位女生负责做一日三餐饭,做早餐的女生不用出早工,即可以吃早餐后再出工。中午提前一小时回来做中餐。当然,四人的工分平均分,其它的事情各自自理。这里要介绍一下四人之间的关系:铁哥和李勇是多年同班同学,关系较好;刘红与卢忠全好象有点亲戚关系,也应该比较熟。但男生与女生之间不太熟,他们同车到卫家庄,然后吃饭,直至队长召集会议之时,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打伙吃饭也是女生把饭做熟后,盛在碗里,端到她们那边吃,剩下的饭菜就在灶台上,男生吃也好,不吃也罢,没有人关注,好不好吃也从不征求意见。女生吃完后,就与塆子里的青年打牌,直到上工钟声响,要出工了,她们才把饭碗拿过来,放在锅里,舀两瓢水泡着,然后下餐做饭时再洗。这种做法铁哥他们有些看不惯,认为女生不象当家过日子的人,再加上两个男生也属内向型性格,从不主动找女生说话。这种没有交流、没有沟通、行同陌路的尴尬日子持续了几个月,还是分家了。事情的诱因表面上是因为早餐煮多煮少引起的,但实际上彼此之间早有嫌隙。两位女生蛮喜欢玩,没事就跟耀华、细蜢子等塆子里的小年轻打牌。而铁哥和李勇晚上收工两人就借两担粪桶,或给莱地挑水,或送肥。菜园的菜在他们的精心打理下,长得很好,大蒜头直径有5公分,茄子、辣椒吃不完,还送给泳华的妈。泳华是耀华的堂哥,是秀珍的丈夫,在哪个矿里工作不清楚,只知道在外当工人,个把月回一次。老太太感概地说:做了一辈子庄稼,做不赢学生伢!那天可能是由卢忠全主厨,为了省事,卢忠全早餐煮了一大锅玉米糊,铁哥和李勇每人吃了一碗后就出工了,锅里还剩大半锅。中午收工后,铁哥和李勇看到卢忠全从缸里舀了一瓢水倒在锅里,然后往灶膛里塞了两个柴把子,点火加热。对小卢的做法看着不爽,但也不好说什么。而端着碗在旁边吃饭的贫协组长新奎老人却看不下去了,他说,我们乡下人都不太爱吃玉米糊,特别是“现”的更不好吃,何况你们城里人呢?你一餐可以少做点,这样就不会“现”了。卢当时没有反驳。第二次也是卢忠全做饭,出早工回来的铁哥和李勇打开锅盖,看到锅里只有五个焖苕,铁哥只拿了两个,剩下三个给李勇。铁哥不够吃就跑到朝阳的碗里去拿。说到这里也要介绍一下,铁哥经常从大蜢子、朝阳、朝香、耀华等人碗里去夹菜吃,农具不凑手时,也是跑到朝阳家、月英(国华)家去拿。有一次到朝阳家拿了一把缛锄,只跟朝阳说了一下,后来朝阳的父亲自来老人要用时,找不到缛锄,发脾气。朝阳当时说是铁哥拿去了,老人当时就不作声了。从这些小事可以看出卫家庄乡亲的好人性了。还是接着说早餐不够的事,因为新奎老人是贫协组长,所以老人对插队知青很关心,经常到知青住屋坐一坐,看一看。当然,塆子里的年轻人几乎一收工也就往这边跑。当新奎老人看到铁哥他们早餐只几个苕时,就对卢忠全说: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以多焖点嘛。卢忠全当时就带气地怼他:做多了不好,做少了也不好,怎么做?我做不倒。因为灶台在外屋,收工回来后两个男生都在里面房,铁哥在看书,没注意到外面的事,而李勇则听到了小卢的牢骚话。当时李勇就在里屋接卢的话说:做多做少,你做饭的人看不到?卢说:我看不到,你会看你就做沙!李勇平常话就不多,有些木讷,一争吵就更没话说了。铁哥看李勇吵不赢,立即帮腔,说:做饭又不是什么难事,有么了不起?,你不愿做就走,我们自己做。就这一句话就把小卢说哭了,她一边哭一边说:那就分家吧!然后哭着跑到她们的寢室去了。在此之前,大蜢子等一干年轻人,包括一些小嫂子们经常开知青的玩笑,说他们四人是配好了下来的,说来也怪,李勇和刘红都出生于53年,铁哥和卢忠全也是55年同年生人。铁哥是个较真的人,不太会开玩笑,觉得本来就没有的事在那儿瞎说什么?总是与人争辩,解释说他们在校时并不认识,只是学校安排在一起下放。大蜢子说:那是学校给你们配好的。争吵的事情发生后,大蜢子还说铁哥:你们象俩嫲老(夫妻)一样,还叫她滚。队长见男生女生闹翻了,再合在一起也不太可能。于是就分别对双方说:双方维持现状,东西在哪边就归哪边,不用重新分配。双方也无异议,就这样平静分开,大家重归陌路状态。有一次要晒东西,因分家时簸箕在女生那边,想借又找不到女生的人,于是铁哥就拿木棍打锁,把锁敲开,把簸箕拿到后,用木棍把锁往回一敲又锁上了。不过该锁打开后就再锁不上了。估计女生不见了簸箕,也不知道是借人了呢,还是弄丢了?因争吵分开后,男女生形同陌路,塆子人见他们都这样了,也就没有人再开这种玩笑了。

十一、看水风波    

上世纪七十年代,国家以粮为纲,为保障八亿人民的吃饭问题,始终把粮食生产放在重要位置。农民也是把粮食增产增收作为己任,想方设法多种粮食。那个时候“旱改水”、“围湖造田”等,都是提高水稻种植,促进粮食增产的举措。卫家庄田少地多,水稻产量不高。为了提高水稻产量,队里也把一部分旱地改成水田。双抢完后,旱改水的稻田地势比较高,都在山坡上,用水困难。要保证旱改水稻田不缺水,就得用庙儿塆泵站的水打到水渠,通过水渠送到卫家庄后垴的那些稻田里。这个水是花钱买的,别的生产队也可能会半路截流,让水流进他们的水田。所以得派人守护,俗称“看水”。队长叫铁哥、李勇、耀华、文柱〈细蜢子)四人看水。接到任务后,耀华很高兴,他高兴的不是任务,而是执行任务的人,他当时就说:正好,我们四个人搬竹床上去打牌。铁哥其实当时就觉得看水时打牌不妥,又不好说得太直,让人扫兴。而李勇当即制止:那怎么行呢?!铁哥觉得李勇假正经,逆反心作祟,立马反驳到:么样不行?因为话不投机,当晚大家不欢而散,更不可能聚集打牌了。铁哥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没成想第二天,队长荣钦和大队长细波子把头天晚上的四人找到一起,队长询问了一下当时情况,因为头天晚上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聚在一起打牌,就没有说什么。而细波子则上纲上线,批评铁哥不该说。铁哥本来只是赌气反驳李勇,并非不明事理,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使他更加生气,所以他视李勇为间谍,认为是他告黑状,所以即使在同一屋檐下,再不与他说半句话。这种状况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忽然有一天,李勇的哥哥姐姐来到队里,找到铁哥劝了半天,说你们与女同学分开了,现在两人再不团结,那日子更难过,别人会笑话你们的。想想也是,铁哥也就放弃僵持,与李勇言归于好了。

十二、没柴之难    

卫家庄属丘陵地带,没有大树,没有竹林。村民们烧柴主要靠队里分的柴草,如稻草、麦杆、油菜秸等烧火,这些柴草是泡的,分的时候蛮多,就是把它挽成草把子都要很大的地方放。但烧起来不熬火,一下就烧完了。条件稍好或者家里有老人的村民家,都会备些煤炭,不忙时就烧煤炉,忙时烧柴草。铁哥和李勇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们把分的柴草烧完就没得烧的了,连想喝开水都没办法。记得那一次铁哥与副队长煜成的争吵,就是因没柴引起的。那天傍晚收工后,家里没柴了,无法做晚饭。铁哥和李勇回到家后一个睡觉,一个看书。过了一下听见敲门声,因李勇上床了,坐在桌边看书的铁哥就去把门打开,门口副队长煜成端着碗边吃边对铁哥说:叫小李去禾场上把灰印盖了。这里要介绍一下,队里的保管是一个鳏夫,年龄大了,有时爬高举重困难,队里就让李勇协助老保管管仓库,算是助理保管。铁哥因为没柴烧没饭吃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看到煜成自己在吃饭,还指挥别人做事,心想:你还是队领导,一点都不关心我们。于是没好气地说道:做事有人叫,没饭吃怎么没人管啊?!这没头没脑的话把煜成呛蒙了,他十分生气地说道:你是么样说话的?铁哥依然很强硬地回怼到:我就是这样说话,我们没饭吃怎么没人管?煜成的父是村里(教拳)的教师爷,煜成当时也就二十多岁,见铁哥出言不逊,火冒三丈,一脚跨进房里,把手上的饭碗往灶台上一放,意欲动手。正好端碗吃饭来知青这边的新奎碰见他们的争吵,看到煜成要动手,当即就上前将煜成拉住并劝阻。铁哥一点都不示弱,说:莫拉,你看他敢不敢动我一根汗毛?!见到争吵,李勇从床上起来,跑到禾场去盖灰印去了。在新奎的劝阻下,那一场架没有打成。平时,塆子里的一些小青年,当然也有年龄大点的象新奎这样的老人吃饭时,喜欢端着碗到知青屋里边吃边聊,这样也方便了铁哥没菜时直接到他们碗里去夹。

十三、收苕季节      

“双抢”过后,劳动强度得到缓解,除晚稻田间日常管理外,主要工作转入地头,如给棉花、花生、玉米、高粱、红薯(苕)、苧麻之类的农作物除草、喷药,秋后收割。记得那是1972年的10月份,寒露过后,天气转凉。生产队组织社员到苕地挖苕,因为苕要一次性分完,所以那天大家都做一件事,就是把苕全部挖完。好象也有分工,有的人在前面割苕藤,后面的人用锄头挖苕,再后面的人把挖出来的苕用箢箕一筐一筐地收集到一堆,就在山坡上分成几个大堆。晚上,吃完饭的村民,各家各户都带上箩筐,往夜壶柴油灯照亮的地方走去。那里,队长、保管、会计、记工员等队委会成员把各家各户应分数量计算完毕,按顺序叫户主名字去称苕。铁哥他们也分到了二人该分的苕,挑回来后,把苕大致挑拣了一下,稍好些的准备留起来,带回家。第二天,他们学着农民的样子,把苕装到铁丝编制的提篮里,在水塘中反复上下抖动,通过苕与苕、苕与篮壁的碰撞、摩擦把苕皮上的泥巴清洗干净,然后送到大队部加工破碎。回来后向村民借来打苕粉的工具,一个方木框夹一块白布,悬吊在大厅的梁上。他们原先就在这个梁上绑了一根绳子,利用这根绳子爬到梁上去,堆放柴草,取柴草时也是如此操作,既方便了上下,又锻炼了身体。然后将水缸清洗干净,放在方木框之下,把磨碎的苕用瓢舀到布上面用水冲,边冲边用手晃动木框的四边,让汁水通过布流进水缸。这样直至将所有磨碎的苕汰完,剩下的都是苕渣。当天搞得较晚,第二天看到缸的下面沉淀一层白色淀粉,于是他们倒掉缸里的清水,把苕粉括到簸箕里,放到太阳下晒干。苕渣则用手捏成圆形放到房顶上晒干备用。苕粉有多种食用方法,可以象藕粉一样用水冲成糊状饮食,也可以做成象肉一样的苕粉砣子。现在很多餐馆都有“苕粉肉”这道菜,人们的喜欢程度可见一斑。村民们除了打苕粉外,还会晒苕片、做苕壳,收获的季节总是让人们高兴的。铁哥他们怕麻烦,没有做苕壳、晒苕片。

十四、分鸡决定    

地里的农作物收割完,除生产队留些做种外,基本上按工分兼人头分发完毕。这时候年关将近,村里人都在作过年的准备。铁哥他们也将要带回家的东西分别打包,象苕粉,队里打的塘鱼,杀年猪分的肉等等,还有年初买的20只小鸡长大只剩10只,铁哥跟李勇说:我们一人5只。李说:这样不好吧?李勇的意思是买小鸡娃的钱是安置费买的,四人都有份。铁哥的意思是:刘卢两位女生根本就没管过鸡的喂养,不劳动者不得食。于是过年回家时他们二位男生就每人5只鸡拿回家了。过后,刘红找过铁哥,问:鸡为什么不给我们?铁哥依然是那个道理:你们什么时候管过鸡?没喂养怎么可能有份呢?刘红也不想争吵,只得作罢。

十五、大队林场    

铁哥的1972年在朦朦懂懂、吵吵闹闹、劳劳碌碌中度过了。欢娱嫌夜短,过年的假期转眼即逝。回到队里已经是1973年了。一天,队长跟铁哥说,大队林场要我们派一个人去,还是你去吧。现在想起来队长这样的安排还是比较明智的,安排知青去,不管有无好处,队长都能把自己择干净。大队林场在卫家庄去还地桥的路上,也属丘陵、黄土岗。那儿有一户人家,也不知是属一队还是三队。铁哥到林场时,其他队的上十个人都在那儿了。场长是一队的黄松云,场长认为铁哥有文化,让他担任林场的会计兼出纳,负责林场的帐目。现在的规定是会计和出纳不能由一人担任,但50年前是否这样规定不得而知。林场没有脱产人员,包括场长在内都要出工干活。年初,林场安排在山坡上挖凼子,将买来的杉树苗栽种到山坡上。在稍平坦的地方,挖几条槽子,把甘蔗剁成节,将有苞的地方朝上,浇上水拌以豆饼等肥料种下去。甘蔗的生长周期应该较长,但不知是不是买来做种的甘蔗多了,还是甘蔗成熟了,后来林场派铁哥和五队小胡拖了一板车甘蔗到保安街上去卖。接受任务后,铁哥和小胡一大早就把甘蔗装上板车,二人拖着板车步行了好久才走到保安,然后找了个空地,就在那儿等着人来买。在林场让大家最高兴的是“打平伙”,林场虽以栽树为主,但也可以兼种经济作物,如花生、蚕豆等,有时找些由头,给大家搞点补助,然后就将这些补助款拿到还地桥街上去买点猪头肉、豆腐、打点酒,回到林场大家动手,做熟后,上十个人围桌而坐,大块朵颐。那时候农村真的很穷,一年很难见到荤腥,所以见到酒肉,没人谦让,就象水泊梁山众好汉一样,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只到菜肴告罄,酒瓶见底。有一次,一队的一位年龄较大的农民喝多了,坐在长条凳上,人往前一掺,手都不知道去撑,任由脸颊撞到地上,当时就渗出血了。

十六、又迎知青    

1973年的5月份,卫家庄又一次迎来了七个知识青年,他们也是铁哥的校友、学长,黄石二中72届高中毕业生,三男四女。他们到底是年龄大些,书读得多些,待人接物比铁哥他们成熟多了。为了安排新知青,队里对住房作了调整,刘卢舒三位女生搬生产队另一个库房,在塆子中间的过道里,后来刘红与卢舒又有嫌隙,自己搬到秀大(朝槐)家去了。秀大当年30岁上下,其夫朝槐是参加抗美援朝的退伍老兵,在公社办的企业里上班。秀大应该是长辈,但我们也跟着塆子里的人喊“秀大”,“大"是大冶话“姐”的意思。我还记得秀大评论男人爱美女的话:“关了灯不都一样吗!”。新知青就住在刘红她们原来所住的知青宿舍,那个连二的套房,三个男生住前面,四个女生住后面。新知青在那个房里住的时间不长,生产队让他们搬到铁哥他们对面,即祖祠的左边,那个原来做猪圈的房。猪圈改宿舍也很简单,将原有设施拆除,然后挑一些干净土把地下填填,中间做一个隔墙,还是男生住前面,门开在堂屋里。女生住后面,门开在厨房里,厨房在堂屋的隔墙后。都从大门进出。在新知青住房改造时,李勇也提出把他们的住房门改到里面,将厨房与卧室互换,厨房放到里面,门也开在堂屋里。这样九个知青都从一个大门进出,安全感更强。当时住在一起的新老知青各自开火,新知青的七个人在堂屋后面的厨房做饭,铁哥他们在自己这边开火。大家在一个屋檐下,吃饭时互通有无,后来干脆就一个锅做饭,大家在一起吃。这里要说的是柯媛芬她们几个女生的好,应该说新老知青在一起吃饭还没有什么特别,但她们主动帮铁哥和李勇洗衣服、洗鞋,就让两个老知青十分感动。因此铁哥也投桃报李,主动承担一些家务活,象帮忙挑水、烧火等。知青之间的情谊应该是纯洁的,就算有的男生对某女生有好感,但也都是藏在心里,大家相处融洽。那个时候数晏华刚比较有心思,他把家里每个月给的零花钱都存在箱子里,平常都舍不得花。那天,几个男知青把他的箱子打开,把存款翻了出来,他很不好意思地告诉大家,说想存钱买块手表。有一次应该是73年的双抢时节,下午从田里挑草头,正好任冬英送茶水过来,任冬英也是新知青中的一个,因身体不好,体质较弱,队里照顾她,让她在双抢时专门司职给各工作地点送茶水。当年的铁哥正在长身体,消化很快,饭后一二个小时就觉得肚子饿了。在喝茶水时,就随口一说,没想到任冬英回去后就炕了饼,然后让挑草头的铁哥抽空回去吃。铁哥不好意思,因为他们家里没有吃独食这样的习惯,所以饼一直放到收工,做晚饭时切成小块,加点白菜打汤大家一起吃了,事后铁哥一直心怀感激。平常吃饭,铁哥吃得比较慢,等他添第二碗饭时,一般都没有菜了,任冬英看不过去,私下跟他说,你吃快点沙!新知青来后,铁哥和他们也一起偷过农民的菜,当然是在附近其它塆子的菜地去偷的,兔子不吃锅边草嘛。有一次,一只鸡跑到新知青住的连二的房里,那时他们还没搬过来,吴绳武一把抓住鸡,就手把鸡脖子一扭,放进鸡翅膀里夹着,然后丢进灶膛里,晚上弄熟吃了。后来那个五保户太婆骂了好长时间。还有一次,不知哪个塆子的一条狗跑到卫家庄来了,几个知青想把这条狗抓住,于是就围上去。那狗一见急忙往山上跑,晏华刚眼急手快,一把抓住狗的后腿提起来,狗被抓急了,调头就咬了他一口,咬在了手腕上,但他还是没放,把狗抓住了。后来狗的主人找来了,晏华刚就只好把狗放了。虽然说卫家庄的知青做过这么两次不太好的事,但总体表现不错,还被评为大冶县先进知青小组。

十七、英子之殇    

说到英子的事,铁哥有些犹豫,因为毕竟是一件悲伤的事情。但由于涉及到铁哥的有些经历,因此还是决定叙述一下。英子是清棉的老婆,清棉是塆子里少有的几个文化人之一,当时在还地桥学校教书。英子是五队胡良纯大屋的姑娘,人长得端正,性格开朗大方,是个热闹人。前面说过,卫家庄村民的住房依坡而建,搭盖有序,排列规整。应该是四排,英子家紧靠禾场,是第一排。紧随其后的是次生和其子炎钦、炳炎的家,地势高些。再后是朝阳家,最后是铁哥他们住的地方一一队里的原仓库。那一天,是盛夏季节,天气酷热,各家洗澡啊、擦汗啊、洗衣啊,用水较多,倒水自然也就多。英子家地势低些,灶台正好在次生家屋前排水沟的下面,次生家倒水可能渗到英子家灶下,打湿了柴草,英子就叫次生的儿子炎钦把门前的排水沟挖深些,不要让水渗到她家灶下。就这么个事,可能双方没沟通好,怒气冲冲的英子就自己拿个锄头去挖次生家门前的排水沟。次生家隔壁是大队长细波子家,细波子听到争吵,就出来扯劝,不想他从英子背后准备拉英子时,英子正好扬起锄头一下磕到细波子额头,当时血流不止。于是清棉马上带着细波子到还地桥卫生院去包扎,大家也就散了。当然,也有人责怪英子不该那么冲动。奇怪的是,那晚国华的老婆月英也不知为什么闹起来,哭着往上首垴跑,不少人都跟着去找她。突然,有人喊“英子上吊了!”,等到铁哥到英子家时,人们已经把英子放到堂屋里的竹床上,大队会计新洲正在给英子做心脏复苏。英子象睡着了一样,一直没有反应。就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瞬间就逝去了。英子就这样走了,但她娘家岂肯善罢甘休?第二天,五队来了上百青壮年,到卫家庄讨要说法,这好像就是当年大冶农村说的“打人命”吧。因怕酿成群殴与械斗,当时大冶县公安局还派了法医和民警到卫家庄,调查英子的死亡真象。法医忙着检查尸体,警察找人调查。铁哥自报奋勇,主动向民警反映他看到的事情经过及时间脉络。铁哥的知青身份,叙述过程条理清晰,逻辑性强,可信度高。法医检查结果也给予了佐证,英子死于自杀没有疑问,五队的人也就无话可说,撤兵回家了。因为英子属非正常死亡,只能葬于下部垴。那段时间村民都有些惊恐,早不早就关门,尽量不到户外活动。记得那是一个深秋时节,有一天下午大概5点左右,天下着毛毛雨,铁哥从大队林场收工回队,路过下部垴的旱改水田时,看到新发在挖田缺,在经过那里时顺手摸了一下新发的脚肚子,因铁哥的手很冰,再加上新发的眼神本来就不好,又没有看到人过来,亦或许是心里本来就害怕,转过头来时,铁哥见他的脸都变了色,惨白惨白的。还有一次是大队晚上召开知青会议,知青们吃完晚饭后一起去大队部,经过下部垴时,好象是耀华躲在一黑暗处扔了一个土巴,李勇当时吓得跑起来。可见那时造成的惊恐程度,在大家的心里影响还是蛮大的。

十八、民兵排长    

1973年,生产队为了运输方便,买了一辆手扶拖拉机,农忙时抽水、打谷、脱粒,农闲时跑跑运输。副队长煜成很想开拖拉机,于是队里就让他去当拖拉机手,大蜢子文洪接替副队长职务,民兵排长的职务就安排让铁哥当。那时大队为民兵连,连长是脱产人员,属大队干部。生产队为民兵排,排长也算小队队委会成员,除了正常的农业生产外,带领青年民兵搞训练、参加比赛;带队做工程、搞突击都是民兵排长的职责所在。铁哥上任后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带队参加公社组织的大畈改造工程。大畈所在位置应属还桥公社五大队地界,在还桥中学旁。做这项工程主要是削高填低,把那一块较为平坦的田地连成一片,为后面进行机械化作业打基础。八大队是由团支部书记黄中香带队,黄中香是还桥中学刚毕业的回乡知青,是铁哥在做庙塆泵站时结识的一队黄中尧村朋友黄国香的哥哥。做大畈工程带队也应该是中香的第一次。铁哥是四生产队的带队负责人,年仅18岁。工程主要是挖土方,四队严格按工程要求施工,每天保质保量完成任务,经常受到公社和大队表扬。而五队的人就不是这样,他们对待分派的任务挑肥拣瘦,做事拖拖拉拉,完不成任务寻找借口。对此,中香经常催促他们,特别是完不成工程土方量,拖全大队的后腿,挨公社的批评,其他生产队也很有意见。有一次中香召集各生产队负责人会议,对五队给予了批评。会是在工地现场召开的,五队除领队外,还有民工在旁边,面对中香的批评,五队领队还在那里狡辩,推卸责任。铁哥实在忍不住了,因为对五队的精神状态、劳动态度早有看法,现在见该人不接受批评,还强词夺理,当即给予了驳斥。五队旁边的民工马上加入进来,对铁哥进行攻击。铁哥面无惧色,据理力争,让对方的胡搅蛮缠、漫骂赌狠毫无意义。从那以后,中香与铁哥也成了朋友,这应该是相互认可的纯真情谊,没有溜须拍马的成份。

十九、月圆思乡     

1974年的早稻秧苗插完,小麦收割完后,生产进入田间和地头的管理。铁哥趁着麦收之前的小农闲,回城休整,顺便准备些咸菜,以备回乡后用餐之需。这本应是一次惬意的休假,可以养足精神投入新一轮的劳作。但人算不如天算,好好的一个休假又被父母的吵架打得粉碎。回家的第二天中午,铁哥在睡午觉,被一阵打闹声吵醒,睁眼正看到母亲哭着跑出去。铁哥知道又是老俩口闹起来了,连忙起身跟着出去,见到父母两人扭打在走廊上,街坊邻居只有人在旁边劝说,却没有一人上前扯架,因为这种事情经常发生,邻居们也劝累了。铁哥很烦父母的吵架,他们总是一言不合,其父就开口骂人,其母如若还口,其父就动手,每次都是这样。铁哥说从他懂事起,其父母总是这样,他弄不懂,为什么两人每天生活在这样的氛围中就是不分开?铁哥见其父又在殴打母亲,他上前阻挡,他父亲连他也打,并把他身上的背心给扯破了。那天,铁哥是19年以来第一次赤膊着上身走在大街上,他要去父亲的单位告状,请父亲的领导制止父亲在家里的这种家暴。在办公室门口,铁哥遇到同住在一层楼的一个邻居,对方问他来办公室有什么事?  他说是找父亲单位的领导告状的。那位邻居当时就喊住从旁边走过的一个人说:老刘,你们那个老罗要管管,不能总是在家这样闹。那个时候干群之间的距离没有现在这么大,该邻居是个什么官不知道,但从他对铁父的领导说话的口气看,应该是铁父领导的领导,那时他们家还没有铁哥家的面积大。还有紧挨铁哥家隔壁的是某局的一位副局长,他们家也只多铁哥家一间房,工资大概比铁父多一倍多一点。那时国家的分配政策也是有区别的,但区别的范围在老百姓能接受的范围,哪象后来,什么将军楼、工程师楼、教师楼,一栋比一栋宽大,一栋比一栋豪华,只有工人宿舍几十年保持不变。铁哥告完状后就返回农村了。接下来忙着割麦、双抢,没有时间去想家里的事。双抢完后,稻谷入仓,天气转凉,时令也到了深秋。从上次生气返乡,到11月份,铁哥已有半年时间沒有回家。其实队里是允许知青们每月回家一次的,记得有一次铁哥和李勇回家,为省5角钱的车费,从还地桥走到铁山,原打算在铁山再坐车,后来两人一商量,干脆走回去吧。走到老下陆时已12点多了,两人找了一家餐馆,那时叫食堂,一人吃了一碗面,下午3点才到家。这次因为赌气,大半年没有回家。中秋节之前,塆子里的黄石知青都回黄石的家了,九人的大屋,只有铁哥一人坚守,那种孤独、凄凉,只有身临其境者才能感受到。在中秋节的晚上,铁哥试填词一首:西江月《中秋感怀》:月到十五明亮,游子他乡惆怅,同学尽数归家去,吾自无法同往。窗外银辉流淌,邻壁刀(甄)板高唱,闭门对灯独自座,望月更觉心伤!心伤归心伤,每当想到家的时候,他脑海里出现的就是父母的吵架、打架画面,让人觉得不堪,不太愿意面对,也就不愿回家。如果不是铁父到村子里来,以示和好,铁哥可能春节都不会回去。当然,若干年后随着年龄的增长、经历的增多,他也明白了其父当年的内心痛苦。由于为了生活,其父的经历按当时的说法是历史污点较多,在外要夹着尾巴做人,受冤枉、受委屈都不能言说,更不能争辨,没办法,只好在家里发泄。

 

二十、围湖造田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正是农业学大寨的特殊年代,农民除了做好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农田耕作外,在农闲时还要参加各种各样的大会战:兴建泵站,让深港的水灌溉高处的田;向荒山要粮,将山坡地改水田;向湖泊要粮,围湖造田。作为民兵排长的铁哥经常带队去参加这些会战。记得那是74年年底,还地桥区集全区之力搞兔儿墩工程,地点在曙光公社,任务是开山取石,围湖造田。铁哥当时应该带了十来个人,有炎钦、地主的儿子子成、耀华、细蜢子文柱、朝胜、朝乡,知青晏华刚、吴绳武、库和平、卢忠全等。说到子成的父亲,也就是被划为地主的老者,叫什么名字忘了。据说在土改时因为从他家的地窖里挖出了整缸的盐和肥皂等生活用品,比打架富裕多了,所以在定成分时,被划为了地主。当然这些都是听说的,具体当年时根据什么定的,铁哥不得而知,但他知道的是,这个60多岁的老“地主”,无论是田里的犁、耙、耖、磙,还是地里的锄地、打麻,均十分娴熟,堪称能手。而当时炎钦的父亲次生成分为贫农,每天靸着鞋在禾场看鸡。据村里人介绍,在土改时,他分到了十几根做屋的木料,次生馋酒了,隔三差五地扛一根木料去(还地)桥上换酒喝。每次看到次生铁哥都想到了电影《箭杆河边》里的那个游手好闲的“二赖子”。不说次生了,还是继续说围湖造田的事吧。到了工地才知道,这项工程不同于以往的挖土方,只出力就行。它需要打炮眼、装炸药、点火、放炮,这些都是铁哥没做过的。怎么办?铁哥问村民,谁干过这样的事?炎钦说他干过,铁哥就让炎钦负责技术上的指导。让二人一组打炮眼,村民们原来没干过,现在见18磅的铁锤在脑袋上晃,有些害怕,都不敢上。这时候真的是要感谢知青战友,是他们挺身而出,主动地拿起钢钎铁锤。于是铁哥就把人员简单作了一个分工,男知青四人为爆破组,负责打眼放炮;地主儿子成负责清石组,把炸出来的石头搬到山脚下;炎钦除指导爆破组外,还负责码方,将运下来的石头按规定码好。各司其职,各负其责。四个男知青,当然包括铁哥自己在内,分两组,两人一组,一个掌钎,一个舞锤,叮叮当当地干了起来。开始时因不懂技巧,掌钎的人只是扶着钢钎,没有转动,导致钢钎无法深入。炎钦及时指导,告诉他们,掌钎人要随着大锤的起落转动钢钎,这样钢钎才可以不断深入,达到装炸药所需要的深度。工程技术问题解决了,施工进入正常轨道。那段时间正是隆冬季节,滴水成冰。为赶工程进度,指挥部每天天不亮就吹哨,催促民工们起床出工。作为负责人的铁哥虽然不到20岁,但责任在肩,不敢懈怠。每天一听到哨音,立马起身穿衣,为什么不说起床穿衣呢?因为那时做工程的民工借住当地农民家,稻草铺地,打通铺,都睡地下。铁哥在穿衣时就叫所有人起来,炎钦、子成、朝秀等年龄大的社员比较自觉,一叫就起来了,而耀华、细蜢子、朝胜等年纪小的就叫不醒,应该是醒了装睡。铁哥洗漱完后,回来见他们还没起身,就边喊边掀被子,几个小伙子对此颇有微词。那个时候铁哥每天穿着一套军装,皮肤被湖风吹得黝黑,做事十分认真,显得成熟老练,让人感觉有些年纪。于是房东大娘问他:那个后生家(年轻人),你有几个伢呀?铁哥笑着回答:两个。耀华看到打炮眼也没有那么可怕,而且后来换成三根竹片,铁锤甩起来也没有那么费力,而每天清石头搬石头循环反复,太过平淡,沒有新意,就怂恿细蜢子找铁哥要求打炮眼。铁哥不同意,一是整个工作刚入正轨,如临时调整,会影响工程进度;二是怕细蜢子他们受伤,回去不好交待。由于没同意细蜢子的要求,细蜢子和耀华就消极怠工。一天,爆破的石头运下去后,耀华他们本应该按规定码方,但他们半天不动,铁哥在山坡上见他们无精打采,就批评他们,耀华当即顶嘴,铁哥十分生气,从山坡上跑下来,要揍耀华。但跑到耀华跟前时,他克制住了冲动,没有动手。还有一次,铁哥在掌钢钎时,朝香抡大锤,锤着锤着,钢钎打断了一截,飞到铁哥的左脸颊,当时眼冒金星。事后,铁哥暗自庆幸,好在没有打在眼睛上,要不然就找不到媳妇了。兔儿墩开山取石工程完后,大部分民工撤回,每个单位只留少数人,卫家庄只铁哥一个人继续留在工地,这既是队长的安排,也是铁哥的意愿,因为在工地工作单一,只需菀箕和扁担,不象在村里,不是锄头,就是耙,还有时要粪桶,每天着急借农具。工地后面的工作相对轻松些,没呆多久,铁哥就和大队的后续人员也撤了。走之前在整理东西时,铁哥把剩下的米也一并带走。旁边五大队的知青李新堤,也是黄石二中的,与晏华刚是同届的同学,由于他们的任务还没完,要继续留在工地。他对铁哥说:别人走时都把米留给我,你怎么还要带回去?铁哥回答:如果是我的东西留给你没事,但这米是大家的,要我拿大家的东西做人情,我办不到!

二十一、情感归宿     

铁哥下放时刚满十七岁,对感情之事知之不多,但也不是一无所知。从小学二年级订《少年报》起,铁哥就非常喜欢看报纸里的故事。随着年龄的增长,所识的文字多了后,他不满足看那些短故事,逐渐喜欢上了看小说。在那个“破四旧”的年代,小说作品都被划入毒草行列,公开场合基本上看不到小说,有书的人一般也是私下交换,但铁哥家没有书,无法交换,只有死乞白咧地找人借。因为没有书交换,人家不太愿意借,总会找各种借口搪塞。铁哥就承诺:只看一晚,明早就还你,不耽误你还人家。这样借来的稍厚点书,一晚上根本是看不完的,他就创造了一种看书法:每一面只看三段,最上面一段,中间一段,最下面一段。这样的看书方法特点是快,而且可以了解故事的梗概。但对小说的了解不全面。常言道:爱情是小说作品的永恒主题。因此,在了解小说的故事梗概的同时,他也潜移默化地从作者的描述中了解了美女帅哥的标准及人物的心理状态。下农村以后,他对情感问题心无旁骛,原因可能是认为自己年龄还小,不能给村里人造成不好的印象,影响今后的发展。当然,也可能是没遇到对的人。自从新知青到来后,让铁哥的思想起了变化。新来的知青与铁哥他们年龄相近,是高中毕业生。可能是受教育层次更高的原因吧,他们在待人接物上更成熟一些。特别是四个女生显得文雅、礼貌、随和、稳重,给人印象很好。她们的长处相同,善良、真诚、热情、但个性有别。大家在一个锅里吃饭,在一起干活,时间长了,相互信任程度增强。铁哥开始是对她们心生感激,由于她们的热情邀请,才使铁哥他们两个加入她们的七人群体,使乡村生活有了依靠。这个时候起,铁哥开始关注其中的一个女同学,她除主动帮铁哥他们洗衣服、洗鞋外,她的善良、真诚、腼腆、不善言辞、更重实事的这些品德和性格加深了铁哥的好感。由此心生情愫,对她越发关注。有段时间她到还地桥小学代课,有一天铁哥到还地桥办事,专门到学校去看她,正好碰到调皮的孩子在课堂上捣乱,铁哥放下担子进到教室,把扁担靠在墙上,走到讲台把桌子一拍,指着几个闹得凶的孩子大声说:“坐下!”,那几个孩子被镇住了。等教室安静了,铁哥才离开。还有一次该女生在外地做工程,铁哥碰到从工地回来的一队中香和开明,十分关心地问她的情况。书上经常描述“一见钟情”的爱情故事,但铁哥更加信奉“日久生情”的现实生活,因为只有日久才能了解得更全面、更深刻。尽管如此,按世俗的眼光,铁哥与该女生之间还是有着比较明显的距离,一是女生年龄比他稍大,二是女生学历高。按当时婚配中较流行的不成文的做法,一般是男人比女人大,学历比女人高,最好是有一定社会地位。铁哥都没有,仅仅只是一个先下放的知青而已,别无他长。如何达到目的?铁哥看到有的男知青在意欲追某位女生时,会明显对该女生好一些,帮助多一些,而忽略其他女生的感受,这样就会使其她女生产生反感,从而会影响到大家的看法,而大家的看法则会直接影响到该女生的感觉。铁哥明白这个道理,从中汲取教训。他因此动了一点脑筋,制订了相应策略:首先是不要太早暴露意图,以免得罪其他知青,适得其反。所以在帮助女生挑水、烧火、拿柴,那时我们的柴草都放在堂屋里的房梁上,要拿得爬绳子上去把柴草放下来。在做这些事时一视同仁,丝毫不能只帮她一个人。铁哥事后总结,他采取的“围点打援”的战术运用得较好,其他女生都没看出铁哥的心思,对铁哥较为信任,在背后也都说铁哥的好话,客观上为铁哥起到了宣传作用。当然,铁哥积极向上、阳光自信、待人真诚、认真负责等正能量的优点让大家都很信赖,所以柯媛芬在跟铁哥一块干活时对他说:跟你在一起感觉轻松。潘蓓蓓也说:你很自信,“自信人生二百年”。铁哥对那位女生的关注还是被中香和开明看出,当然柯媛芬她们可能也有所觉察,只是不好直说,柯曾委婉地提醒过铁哥:“她们家对她很看重的哟”,意思是你要量力而行。而中香、开明则当着该女生的面开玩笑。但周正不看好,周正何许人也?他是湖北省一八二地质队的一名工人,比铁哥年长一些,1974年在卫家庄树井勘探地质情况时,与铁哥结下情谊。他在社会经验方面给了铁哥一些帮助,铁哥视他为兄长,碰到一些烦心事也愿意跟他聊。有一次铁父铁母扯皮,铁哥很烦,就给周正写了一封信,借冰心小说《两个家庭》中的故事,述说自己的烦恼。周看完后给他的同事看,问人家:你说他(指铁哥)是什么文化?对方仅从信的内容和字体看,认为应该是高中以上。周正大概听闻到铁哥情感方面的意向,劝他改变方向,周认为那几个女生应该小柯比较合适。后来见他无动于衷,又帮他介绍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对铁哥很满意,经常去铁哥家与铁母聊天,跟满口汉腔的铁母说:人家给她介绍武汉伢,她说武汉伢是武汉油子,没有好感。铁母听后哭笑不得。铁哥是个有主见的人,只要他认准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这些事后来都不了了之。

二十二、招生意外    

1975年是铁哥下放的第四个年头,7月份招收工农兵大学生工作开始。所谓工农兵大学生就是在工厂、农村、部队中招收表现好的工人、农民、解放军战士到大学读书深造。应该是卫家庄分到一个名额,队长就安排铁哥去应试。铁哥满心欢喜,因为工农兵大学生的考试主要是测试一下考生的文化基础,成绩并不是唯一,更重要的是政治表现。所以,只要被推荐去考,那就是百分之百的可以读书了。你说对于一个想读书的人来说,他能不高兴吗?第二天,铁哥带上笔、稿纸等考试相关文具,兴冲冲地来到考场。考完后在志愿栏里填上“上海交大”和“武大”两所大学的名字。等铁哥回到村子时才得知舒越强也去考场参加考试了。舒越强是1969年由上海投亲靠友下到卫家庄的知识青年,下放有67年的时间。黄石是一个重工业城市,各类企业每年都有用人需求。按理说,或者按先后顺序排,舒越强先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前几年的7071年频繁招工,她不知什么原因都没走成,据说有两次招工的负责人拒绝带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招生的标准更高些,队里没推荐她去考试,应该是怕她浪费了名额吧。她听说了招生的事后,情绪十分激动,又是要上吊,又是要跳塘,闹得塆子鸡犬不宁,没办法只好向上汇报,公社后来又与县招生办协商,让她去参加考试。这样一来,铁哥的考试就变成了“陪太子读书”了。后来舒越强去了黄石卫校上学,铁哥的求学之路也就此止步。

二十三、招工返城     

招生过后不久,又有十五冶的招工名额到了,那一年招工的名额比较多。队长的意思是让李勇去十五冶,又怕铁哥有情绪,所以就找铁哥谈话,告诉了招工信息及安排的想法。铁哥理解队长的良苦用心,表态不会因此受到影响,耽误工作。当天晚上李勇跟铁哥说他大哥所在单位有内招指标,已经说好要招他过去,他就不去十五冶了。铁哥说,如果这样那你去跟队长说沙。李勇担心队长怪他不服从安排,内招时也不放他。铁哥答应帮他去跟队长说。第二天,铁哥与晏华刚、吴绳武一起去还地桥打探消息,在此之前库和平就顶其父的职去了青海。他们在旅社门口正好碰到黄石港务局招工的张常金师傅回旅社,看到他们三人在门口徘徊,就知道他们是知青。张师傅也想了解一些情况,就招呼他们进去谈谈。铁哥进去后就将队里的招工安排、自己家的情况及不想去十五冶的想法合盘托出,想请张师傅帮忙换个单位。张师傅十分理解,并答应帮忙。回队后,铁哥将李勇有内招指标,不愿意去十五冶的想法告诉了队长,队长当即就表示去公社将铁哥的名字调换过来。第二天,铁哥又去还地桥旅社找张师傅,张师傅他们各单位的招工负责人头天碰头时也交流了一些信息,张师傅告诉铁哥,你们生产队上报的名字不是你呀,怎么回事?铁哥就把与李勇调换的事复述一遍,张师傅知道了原委。后来的事情都是按部就班地进行,填表、体检,然后等待。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张师傅还在与十五冶、东钢两家招工负责人沟通。很多年后张师傅告诉铁哥,当时十五冶负责招工的是一公司的团委书记姓肖,肖书记对铁哥印象蛮好,不想放铁哥。东钢宋海清师傅则因冶钢的子弟有很多无法带回,也不想让铁哥占东钢指标。张师傅对宋师傅施压,说你如果不带他(铁哥),那也不能带那个姓张的。张姓同学是铁哥他们大队一小队的知青,是1973年和柯媛芬她们一起下来的。这些内部消息铁哥不得而知,当时张师傅告诉的消息是帮你办好了,你到东钢。那天铁哥去还地桥打探消息时,看到十五冶的肖书记从对面过来,铁哥不想面对,装着没看见准备往旁边过去,肖书记喊住他说,你就是不愿去十五冶,也没必要躲着我啊,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朋友吧?说得铁哥很不好意思。等待是漫长的也是煎熬的,在等待的过程中,铁哥将招工信息、换动单位等情况写信告诉了父母,而父母的回信则是告诫他,这种换动是否可靠?不要“扁担开花,两头失塌”。铁哥还在等待,而后面又有招工消息,这次应该是安排向建英。柯媛芬当时好象是在公社做工程,那个时候各种各样的工程项目较多,队里经常要派人参加。柯媛芬知道消息后,连夜往还地桥跑,意欲找公社领导。十一月是深秋季节,天黑得比较早,铁哥担心小柯晚上不安全,连忙赶出塆子,沿途寻找。而其他知青则认为铁哥太过关心柯媛芬了。十一月十号,招工通知终于来了,让第二天(十一号)上午到还地桥集中,乘东钢的“黄河”牌汽车进厂。铁哥赶紧到还地桥邮电所发电报,告诉父母做准备。第二天一大早,铁哥拿上行李,在知青战友和乡亲们的簇拥下,来到还地桥,老远就见到东钢接工人的汽车,车上已经有几个人了,他们是星明、曙光和还地桥公社的知青,有6个人。铁哥及卫家庄送行的人一上车,原先空荡的车厢瞬间就满了。那天,生产队的青壮劳力都送铁哥到了黄石,而田里已割倒的晚谷躺在田里没人挑回。事后听说队长回去后被蹲点的公社书记批评了一顿,怪他没安排好。到此,铁哥43个月的乡村生活画上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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